丝弦

麻利点
产粮随缘

【将进酒 | 松玉】如愿

*甜的,HE

才看完原文,太虐了,自己写着爽一下,OOC



姚温玉近日很是嗜睡。



他会做梦,梦中人景皆有。入梦时青烟袅然,眼前朦胧不减,再过些时候,他就见到了梦中景,那片刻万里青山,再片刻潺潺清泉。混沌消散,有驴子驮着年轻公子悠悠行于田间,哒哒声似马,踏走几片落叶,掠过炊火人家。公子仰头眯眼,可见白云萦满,微风拂面。



与日同游,枕月而眠,这是曾经旧梦。



以前他常梦会海良宜,坐在一边,他的老师坐在棋盘对面,执子不落,稍沉思着,仿佛面前不是黑白棋盘,而是难参透的红尘人世。



“元琢,”海良宜手中黑子磕在扶手,“不回来了么?”



姚温玉拿起白子,收回于棋盘上游走的目光。他停顿着,没立刻回答,只温声道:“老师······”



“你心已有归处。”

    


海良宜说着,将棋子放回原处。



姚温玉垂眸:“是学生所愿。”



“有所愿,有所得,是谓幸,”海良宜拂袖站起,单手背于后,转身看向山外,那是无穷尽的脉络起伏,还有金阁楼阙,仿佛是人间,又不似人间,“可归去。”



姚温玉白子落入棋盘,这是最后一子。



白子落下,棋盘瞬间散去,天地景物尽归混沌。姚温玉朝海良宜遥遥一拜,好像已吐出万语千言,不必再留声响,他的老师能够明白,能够听见。



何为生死?



生当快意逍遥,前尘旧事、恩怨休了,杯酒余香泼墨去,残书落字故人来;死作天地远行客,放浪豪歌,身若黄土,心似飞絮,自在,如愿。



他醒来时,天还未明。



姚温玉尚糊涂着,不太能睁开眼,吃力地想看清屋内情形。朦胧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,他没刻意去寻,额上突然就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。



遮住眼角的发丝被揉到一旁。



“几······时了?”他试着张口说话,声音也不实落,虚哑断续着,想偏头看床侧。



乔天涯伸手扶住他的面颊。



手掌温|热,慢慢为姚温玉拭去鬓边余汗。汗是冷的,但皮肤却在灼烧,姚温玉敛着眉眼,低低看去,他还没完全缓过神,隐约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影。人影挡住光,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熟悉的轮廓。



乔天涯洗净帕子,拿过他的手腕,为他一点点擦|拭,从小臂擦到手心:“昨夜发的烧,现在是卯时,天未明,你还能再睡。”



屋内只亮着一盏小灯,昏黄摇曳,不会影响入眠。



姚温玉腕间青色依稀可见,但那红线鲜艳,倒在此刻衬得他手腕比以前更白了,随着乔天涯慢慢擦拭,姚温玉能感觉到腕间的湿意,红线也轻晃着,手背无力落在乔天涯的手掌中,被温热围拢。最后擦到手心,细致,缓慢,可掌纹敏感,姚温玉手指突然蜷动,令乔天涯擦拭的动作顿了顿。



乔天涯俯首,吻上姚温玉的手心。



姚温玉指尖陡颤,胸口起伏微促,但他目光沉静,手指往下,轻轻抚摸乔天涯的颚线。



“扎手么?”乔天涯对他挑眉。



姚温玉笑起来,淡淡的。



阒都又下雨了,不大,但断断续续,如珠如玉牵连不绝。在屋内能听到淅沥声响,雨声裹挟宁静,像在心上淋了一捧日月,并不觉寒凉,忽有种世易时移的慨叹。



乔天涯还握着他的手腕,只是眼眸偏向窗隙,轻声道:“快暖起来了。”



***



“那毒医说,这药服前需先用针,因此可能会有不适,烧热是其一,”乔天涯按着姚温玉的手,不叫他乱动,“你要忍一忍。”



“嗯。”



姚温玉点头,平躺在床面,前些日子为用药他一直在服药引,因此时而昏睡时而发热,现在需要施针,还得听毒医嘱咐的,等一切准备就绪,再服最后的“药”。



说是药,其实算毒。



“以毒攻毒,此毒可解。”



毒医毒医,善毒,能医,身怀险技,鲜少有人轻易尝试,除非救无可救、病入膏肓,才敢冒险一试,但求一线生机。



姚温玉这副身体是破了又破,经他的话说,便是“没有什么可顾忌了”,反正是烂到骨子里的境地,已至尽头,不怕冒险。



毒医来时,身披破氅,脚登烂靴,一副穷酸模样,唯有背上的宝贝医箱看着像回事。他双拳轻抱,俯身行礼。



“听闻皇上重金寻医,我便来了。”



有人质疑毒医医术,怕他心怀叵测,又怕他托大吹嘘。



“那‘疾追’‘迟归’皆我所造,”毒医朗声笑着,一捋袖袍,“我若不能救,岂不令天下毒医耻笑?”



消息一出,众人惊疑不定,更不敢直接决策,便提议让既然小和尚前来一同判断,辨别毒医医术真假。



沈泽川起初也不敢涉险,待找来既然,听他拍手笑道:“你不是那个谁嘛!我认得你!”又听毒医摇头晃脑道:“既然小和尚,你师父没等到我喝酒,实乃遗憾也。”沈泽川这才略放下心,引着毒医去菩提山见元琢。




那日雨已停了,晨晖初至,在山头覆满簌簌的暖意。姚温玉在乔天涯缓慢平和的安抚下闭上眼,听到毒医的打开医箱的声音。



毒医为姚温玉施了三针,过程很快,却也难熬。没半个时辰,姚温玉就冷汗满身,齿间有时打颤,侧颊额头滚烫,这便是医治最初要忍过的苦。乔天涯一直在旁边守着他,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,时而伸手触碰他垂阖的双眼,时而轻理他铺落满枕的发。



“能听到吗?”乔天涯的指尖随元琢的发线划过,“虎奴近几日太不安分,总喜欢往外跑,若是我不注意,它今日怕是要滚下山。山脚下有时会来几个小孩子,问我能不能进来拿飞走的风筝,以后倒可以请他们上来吃些点心,解解闷。你会喜欢小孩子吗?”



“小孩,”他忽然感慨,轻轻刮姚温玉的鼻尖,“最是没有烦恼,自在逍遥。”



鲜活热烈,在生命的最前端,还未有什么遗憾。



“你要等我,再等一等。”他低声说。



期间他一直攥着姚温玉的手腕,拇指摁住那条红线,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转瞬即逝的尘缘,他偶尔向外看去,能看到阒都灯火如星,明灭灿烂。



姚温玉闭着眼,眉心轻蹙着,他像睡着了,又觉得自己没能睡着,身体和魂灵相隔遥远,十分奇怪地飘浮在人世,如云如水,像极了他前二十年的悠悠岁月,虽然他早已不太怀念,但梦中尚有留存,姚温玉一挥袖,回忆散落满肩,他也落回了床塌,抬眼就看到乔松月宁静如夜的目光。



此刻,这目光里有火焰在升腾。



“有人祝我长命百岁,却不说人生苦难,长命是常苦,百岁亦百难。我功成身退,然孑孑一身,这便是让我活受罪,”乔天涯骤然逼近,咫尺间与他对视,“你也舍得。”



姚温玉怔怔的,说不出话,乔天涯也没想让他开口,直接吻上他的唇角。



乔天涯品尝姚温玉的苦,也能从这苦味末端觉出一丝甘甜,夜太静了,只有鸟鸣声,它也都有了音律,绕梁不绝,将幽幽情绪化作三分慰藉。



不舍。



姚温玉缓慢翕动嘴唇,他不能出声,只在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。



不舍,不舍。



生也是苦,死亦有难。



“若你等到了我,或着我留住了你,”乔天涯说,“那‘功成身退,长命百岁’,便是最好的愿。”



“我会如愿。”他伏在姚温玉耳畔,一字一字从齿缝咬出。呼吸慢绕,每一个字仿佛都浓墨重彩地入耳,重音里气息深深,藏着热烈的情意,能明显感受到。



姚温玉轻轻闭眼,一偏头,碰到了乔天涯的面颊。



乔天涯扶住他。



“灯火起了,想去看看吗?”



姚温玉抬指,攥住他的衣袖。乔天涯先拿过氅衣盖好他,左臂环住元琢的肩颈,右臂放在他的膝窝下,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抄起了床面上的人。玉向来莹白通透,飘然俗世间,可太单薄了,拥在怀里像一纸信笺,又如点墨薄宣,随时都会飞走。



元琢很好抱。



抱住元琢,如同拥起一阵悠扬的风,一朵轻盈的云。乔天涯微低头,鼻尖缓慢蹭过姚温玉鬓边的发,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,眼睫细细的影子打下来,扑于姚温玉的眼角,将落未落。



乔天涯稳稳走到窗边,只推开细细一条缝,但屋外星火熠熠,像要拼命朝窗口涌来,点燃平静的夜。



姚温玉看到光,是阒都。



但不再是大周的阒都,而是新的归途,新的人间。



万家亮起灯盏,热热闹闹走入另一个时代,山河依旧在,绘成长卷铺在重生后的城池,留下来的人们呼朋引伴,饮酒放歌,也眷恋平安喜乐。



***



最后才是用药。



那药不能一下服尽,需得慢慢喂。姚温玉倚在床头,含着小勺边缘将药一点一点抿进去,他脸色苍白虚弱,精神却还好,眼中清明,似有晨晖。最后一关走完,生死有命,他万事无惧。



姚温玉喝完药,见乔天涯突然躺倒在他的身边,双臂枕在脑后,眼睛合着,像是在等什么迟来的声音。



等姚温玉也合上眼,意识迷蒙间,觉得右手被拿起,然后有另一只手与他十指扣和。药效适时发作,他太累了,睁不开眼睛,只咳嗽了两声,但能感觉到手指再度被扣紧,旁边乔天涯的声音很轻很轻。



“要回来。”



***



垂帘刚被掀开一条缝,虎奴就从帘底钻入,被乔天涯眼疾手快地抱起。



“小家伙,越来越胖了。”他挠挠虎奴的肚子,只换来几个并不领情的扑腾。



有一只手从垂帘后探出来,腕上系着红线,衬得人白净通透。



像一块饱经雕琢的玉。



“给我吧。”姚温玉说。



乔天涯没听他的,一手托住虎奴,另一只手放入元琢的手中,缓慢攥紧。他掀了帘子,看到靠在床头的姚温玉,两人眼底都浸着淡淡的笑,平静注视着彼此。



乔天涯道:“最近可以多吃点东西,我请了纪纲师父,他恰好也想来看你。”



姚温玉向前摊开双臂,乔天涯作势要将虎奴放到他怀里,但最后一转,那猫还是只伏到元琢膝上,乔天涯倾身,拥住了姚温玉。



“嗯,”他鼻尖抵在元琢领口,脸颊碰到几缕散落的头发,“药味淡了些。”



“我怎么不觉得?”姚温玉慢慢拍着他的肩膀,语调温柔。



乔天涯陡然笑了,抚了抚姚温玉的头发,轻吻他的鬓角:“你的感觉不准。”



“嗯。”姚温玉点头,下一刻竟又离了床塌,这次还和膝上的虎奴一起。虎奴显然没有做好准备,叫了一声后,被乔天涯扔回了床角。



“怎么又······”姚温玉不由环住乔天涯的脖颈,轻轻一惊,被他摁在怀里,没有反应过来。



“元琢,真的很好抱。”乔天涯低头说。



他微偏着眼睛,吻了姚温玉的嘴唇。



这之后,阒都没有再落雪,又是新的春天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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